在比赛中,他甚至连终点都坚持不到,可一旦与死神站到同一起跑线上,他却不惜一切——因为他明白,他是在为生命而奔跑!
　　
　　1.挑 战
　　
　　十八世纪五十年代的美国,是世界上最有梦想的地方,在这个新生的国度,体育事业也蓬勃发展。
　　 这次和来访的希腊人比赛,美国人底气十足,希腊人只带来了三个运动员而已。他们大度地表示,远来是客,就由你们定项目吧。希腊人笑了笑:“在我们国家,有一项古老的比赛。要从公元前490年发生的一场伟大战役讲起。波斯人入侵希腊,雅典人在离雅典不远的马拉松海边和对手激战,最终获得了胜利。统帅米勒狄派一个叫菲迪皮得斯的士兵回去报信。为了让人民早知道好消息,他一口气跑到雅典,只说了一句‘我们胜利了!’就累死了。从此,希腊人每年都沿着他当年跑过的路线举行一场运动会。我们这次带来的运动员,全都是这个项目的长跑选手。”美国人不以为然地说:“很感人的故事。我们也有自己的长跑运动员。要跑多少米?一万米?还是两万米?”希腊人笑着说:“四万米。”
　　 当美国体育部长把这个消息告诉教练们之后,教练们都目瞪口呆:这之前,美国比赛中最长的距离是两万米,已经被称为是挑战极限了。然而部长拍了桌子:“你们以为希腊人真是来表达友谊的吗?他们是英国佬那边的,虽然我们独立了几十年,但是英国佬和他们那些所谓的友邦从来都看不起我们!”
　　 教练们一致认为,如果还有一个人可以对付希腊人的话,那肯定是卡罗尔。
　　 卡罗尔是目前国内最好的长跑运动员,他的教练拜尔原来也是个长跑运动员,脚受伤后退役当了教练,是他发现并培养了国内最优秀的长跑运动员卡罗尔。这一次,拜尔反复思考后为卡罗尔设计了一套战术,使他有希望夺冠。
　　 卡罗尔有些不以为然,他对拜尔说:“两万米他们跑不过我,再加两万米也一样跑不过我。”拜尔担忧地说:“我们从来没有在比赛中跑过这么远,这绝不是个简单的累加问题。也许我们该跑一次看看,可后天就要比赛,如果今天跑了,你的体力恢复恐怕会成问题。”
　　 卡罗尔摆摆手:“也许他们正希望我自乱阵脚去消耗体力呢。我就以不变应万变。”拜尔点点头:“不管怎样,你要记住,这次比赛的关键不在于技术,而在于毅力。”
　　
　　2.耻 辱
　　
　　 比赛的起点在华盛顿郊外的一个村庄,这里到华盛顿广场刚好是四十公里。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史无前例的长跑吊起了胃口,沿路的观众从起点一直排到终点。
　　 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,比赛正式开始了。
　　 卡罗尔在前五千米的时候一直处于第三的位置。这是拜尔的战术,拜尔计划先让另外两个美国选手领跑,卡罗尔紧跟其后。三个希腊选手不紧不慢地落在后面,距离美国人大约五十米。
　　 五千米过后,另一个美国选手充当领跑者,不过希腊人压根不在意他们的战术,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跑。一万米跑完的时候,卡罗尔听到同伴的呼吸变得沉重急促。他知道,队友的极点到了。希腊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,他一面放慢速度,一面回头看那三个希腊人。
　　 出乎意料的是,三个希腊人竟赶了上来,与他们的差距大大缩短了。卡罗尔赶紧加快了脚步,两个队友也喘息着跟了上来。
　　 当跑到两万五千米的时候,卡罗尔已经是孤身一人了。两个队友已经落伍。希腊人满脸大汗,呼吸也很粗重,但脚步却丝毫不乱,犹如机器一般整齐划一。他们怎么能这么平静呢?
　　 跑到三万米的时候,卡罗尔的腿像灌了铅一样,他一会儿很冷一会儿很热,难受得要死,可希腊人仍然面色平静,坚定地向前迈进。三万四千米,卡罗尔脚下一软,摔倒在地上,周围的观众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。他趴在地上,无法呼吸,耳边都是“站起来”的呐喊声。拜尔冲他高喊:“卡罗尔,坚持住,这只是个极点而已,挺过去就没事了!”卡罗尔虚弱地把头埋在胳膊里,偷偷地从缝隙里看到,三个希腊人正不可阻挡地向终点奔去。真是不知疲倦的怪物!卡罗尔生出绝望的情绪,最后一丝力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
　　 路边的人发出失望之极的嘘声,转过身向终点拥去。卡罗尔静静地趴在地上,直到医生过来扶他在长椅上趴下。卡罗尔感到面前站着一个人,他没有抬头,因为知道那是谁。十来分钟过去,广场上传来希腊人的欢呼声。卡罗尔听到拜尔发出一声叹息,叹息里有失望和愤怒。
　　 卡罗尔的泪水难以抑制地喷涌而出,他猛然抬起头,冲拜尔喊道:“我是没有赢,我不可能每次都赢,我只输一次你们就这样对待我!”拜尔转身便走:“他们也许是因为你输了而离开你,但我不是。我是因为你没有跑到终点。一个没有毅力跑到终点的人,不配当长跑运动员。”
　　 拜尔头也不回地走了,看着他的背影,卡罗尔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。等医生把担架抬来时,意外地发现长椅上已经空无一人,只留下湿漉漉的一片,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。
　　 从此,再也没人在赛场上见过卡罗尔,他就像一颗流星,呼啸而来,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。
　　
　　3.水 手
　　
　　 在喧闹的码头上,一个粗壮的大汉正在招募水手:“天主号,上船就给五十美元,一次航行结束至少给一百美元,伙食好,保证有牛肉、鱼和面包!还差两个人了,快来吧!”
　　 幸运儿出现了,其中一个便是消失已久的卡罗尔,而另一个长相凶恶,是个叫库克的男人。
　　 天主号的船长叫罗斯,是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,然而一次,一个水手赌输之后赖账,打伤了债主,罗斯把他塞进了船舷的大炮里,命令炮手开炮。从那以后,即使凶悍的库克看他也像老鼠见了猫。
　　 航行很漫长,卡罗尔不赌钱,也不喝酒,无聊时就在甲板上慢跑。这个封闭的世界让卡罗尔有一种解脱感,没人知道他是谁,更没人知道他的耻辱。卡罗尔听着脚下的甲板发出咚咚的空响声,有些奇怪,为什么要造那么大的船舱呢?
　　 目的地到了,卡罗尔被命令看守船只,船长带着大部分人起货下船。他们去了足足三天,回来的时候,带来了大量的清水、食物还有——黑人!两百多个黑人被绳索捆绑着,被枪和刀驱赶进了船舱。
　　 卡罗尔终于明白了,天主号是一艘运奴船!卡罗尔从没想过自己会卷入这种肮脏事里。他质问罗斯,为什么不早说这船是干什么的,罗斯微笑道:“你也没问啊。”
　　卡罗尔愤怒地说:“我不干了!”
　　罗斯冷冷一笑:“那你是愿意我把你扔在黑鬼的土地上呢,还是愿意跟船回美国?如果你想回去,我还是会带上你的。”
　　卡罗尔咬咬牙:“回美国后我就下船。”罗斯点点头:“既然你这么人道主义,我给你找个好差事,你就负责给这些黑鬼送饭吧。”
　　 卡罗尔和库克提着两大桶食物拉开甲板的暗门,顺着梯子走下船舱,眼前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:黑暗潮湿的船舱里挤着二百多个黑人,都被绳索和铁链捆绑着。卡罗尔惊叹:“这些人怎么生存,他们连躺下睡觉的空间都没有。”库克残忍地笑笑:“很快就宽敞了。”卡罗尔不解,库克得意洋洋地说:“我在好几艘运奴船上干过,上船的黑鬼会不停死掉,然后被扔进大海,到达目的地能剩下三成就不错了。”说着他提起一只大桶,连饭带汤一起泼在了地板上。卡罗尔大怒:“你疯了吗?”库克狞笑着说:“黑奴就是这种喂法,难道你一勺勺喂他们吃不成?”
　　 第二天,当库克又要把食物泼到地板上时,卡罗尔抓住他,紧盯着他的眼睛说:“如果你不愿意喂他们吃,就交给我。”库克接触到卡罗尔坚决冰冷的目光,放下桶,耸耸肩:“自找麻烦,疯子。”
　　 一路上,不断有黑人生病,罗斯一发现病人就下令扔进海里。卡罗尔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这一切,他只能尽力照顾好活着的人。
　　 目的地到了,船舱里还剩下160个活着的黑人,这创下了运奴船的纪录,罗斯也因此大挣了一笔。在庆功会上,罗斯一本正经地对卡罗尔说:“因为你,我这一趟出海挣了双倍的钱。我可以给你加报酬,留下来吧。”卡罗尔冷冷地点了点头。他想救更多的黑人。